第五人民医院一男子帮忙联系“救护车”（隐蔽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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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猛 调查
文/羊城晚报记者 唐 波
图/羊城晚报记者 王俊伟
黑出租、黑大巴不算新鲜事，然而人命关天的救护车，竟然也出现了“黑急救”，实在让人触目惊心。红十字标识、急救警灯……外面看上去跟正规的120急救车相差无几，而里面除了拆除的几排座椅，包括氧气瓶等急救设备一样都没有。
连日来，羊城晚报记者暗访发现，“黑急救”在东莞各大医院横行，且明目张胆跟正规的120救护车抢客。尤其是长途转院上，由于东莞大部分医院急救车车源紧张，加之国家未对民营医疗急救转运业务放开，给了“黑急救”巨大生存空间。
现象
“黑急救”遍布各大医院
在东莞南城区某医院的大门外，每天都会停放着数台面包车等客，而不远处的树荫下，则长期停放着一台“救护车”：红十字标识、急救警灯，一应俱全，但车牌却是冀B，且是黄色牌照。透过车窗，记者见到这台“救护车”内，后面的座椅已经被完全拆除，里面没有一件急救设备。
记者根据留在“救护车”上的电话打过去，表示有病人需要转院到湖南娄底，对方一口开价“6000元”。记者一再询问“是否正规的救护车”，电话那边自称某医院的男子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正规，我们跟XX医院是合作单位，专门负责长途转院，需要医生陪护的话，我可以帮你叫，但要再加2000元。”
但这家医院的相关负责人却表示，这台长期停放在外面的救护车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名负责人说，类似这样的冒牌救护车，东莞各大医院门口都有。
记者随后来到了长安医院，该院宣传栏、电灯开关、门缝等地方，都插着“黑救护车”的小卡片。长安医院住院部一护士说，“经常会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时过来发卡片，有时我们明确告诉家属这些是‘黑车’，但他们还是会找”。该护士还称，有位患者家属看到这种卡片后，找来了“黑车”跑了趟四川，花了一万多元。
抢食正规救护车冲突频发
上面这位护士所谓的“黑车”，其实就是市民们经常提及的、活跃于各大医院附近的“野鸡”救护车。记者调查发现，这些被改装的车辆，并非停放在医院里，而是在附近一些偏僻的小巷，一旦有病人需要转运，它们便立即出动赶往医院，和正规救护车抢起了生意。
何先生是万江一家医院后勤部门的负责人，管理该院多部救护车，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协调救护车的营运，由于近几年东莞医疗市场患者长途转运需求的增大，该院的救护车逐渐开始涉猎长途转运业务。本以为大有可为，但现实却出乎何先生的预料。
“在这个市场上，很多私人的改装车辆，以家族性质在营运，前段时间在市人民医院，我们打算接一个病人去潮州，结果就有一伙开‘黑车’的拦住了我们的车辆，声称该院是他们的地盘，要我们走人，还恐吓我们的医务人员和司机。”在虎门太平医院，何先生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当时我们也是接到患者电话过去的，没想到几个不明身份的男子竟直接在医院将我们救护车的窗户玻璃给砸了，我们随后报了警，这个虎门太平派出所有备案。”
有医院员工成黑车中介
采访中，记者还发现，一些医院的内部员工不但不抵制这些“黑车”，甚至还充当起介绍人。
在长安医院，一名女清洁人员悄悄告诉记者，“这些都是私家车，不是医院的，但也很正规，你放心。”她同时表示，“卡片上的陈老板是湖南邵阳老乡，我们也认识，平常跑很多个医院的，不会骗人的。”
在虎门的东莞第五人民医院，一名心脑科的清洁阿姨递给记者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位名“徐兵”的车主的名字及其手机号码，该清洁阿姨说，“就是他自己的车，整个医院就他一个人送。”同时告诉记者，“你打电话时，记得说是我介绍的，可以便宜一点。”
除了清洁阿姨，该院急诊科的一名男接线员也开展此类业务，他告诉记者“徐兵的价格我们最清楚，他去湖南都要两三万元。”这名接线员建议记者：“如果你能出1.5万元，我可以让他（‘黑车’）跟你走，但是两个司机，一个人要给一个利是，大概一个人200元。我跟你明讲，我一单生意，也就挣几百元。”
随后，记者又来到城区的东莞人民医院，出人意料的是，该院警务室有些安保人员竟也有“黑车”介绍，“价钱不会低于8000元，你先把电话给我，我就说是我的老乡。”
探因
黑车利润空间巨大
上月26日，记者赶往长安医院采访时，恰巧碰到湖南永州的刘女士转院回老家。刘女士告诉记者，一辆“黑救护车”给她的报价是4300元，后面好不容易找来一辆正规救护车，收费为2400元，仅为前者的一半。
业内人士何先生说，这些“黑车”车主，一般看人开价，没有标准，但是只要三五百公里以上，都是八九千元以上的费用。“我们是按照国家标准收费，每公里3.16元，如果加上呼吸机、监护仪、除颤仪、输液泵、吸痰器等设备，可能每公里要上升至7.8元至8元，但基本跑遍全国，也是这个标准，不会出现人为抬价问题。”何先生说，正规专用救护车，车上的人员、设备相对齐全，而且更有保障。
正规急救车车源紧张
一边是“黑车”横行，另一边却是正规的救护车车源紧张，一些患者在未能叫到正规救护车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光顾了黑车。
记者从东莞市卫计局了解到，全市医院（包括社会办医院）均可配置救护车，具体数量无限制。但医疗机构自行购买，未纳入全市120系统调度管理的救护车，必须按卫计局统一车身标识要求涂添车身标识，按《广东省院前急救单元人员配置、救护车设备及药品配备基本标准》要求配设诊疗设备及急救药品耗材，并配医护人员才可以转送病人。运送病人的相关费用，按照物价部门的有关规定收取。
东莞市卫计局坦言，目前东莞大部分医院急救车车源紧张，一般较少向病人提供救护车长途转运服务（特别是省际转运），如有需要，一般应向所在医院或接收医院医务部门申请。
民营急救转运未放开
东莞一家名为广东捷安急救转运中心的股东张秋霜介绍，此前广州也发生过多次“黑”车和正规转运车辆，甚至“黑车”与“黑车”之间的冲突，后来一家专门从事转运业务的机构于2013年应运而生。当时，他们取得了广州卫生部门的行政许可，不涉足院前急救业务，在卫生部门急救指挥中心及相关管理部门的技术指导和监管下开展工作。
看到广州有人吃到了“螃蟹”，张秋霜也开始在东莞创办类似机构，很快，工商局的营业执照拿到了，不过经营范围却只能是“长途运输、包车”等服务。 半年前，公司向卫生部门提出，希望能够自主经营长途病患转运业务，运价、救护车配备、随车医护人员资质，全部纳入卫生部门监管，但至今没收到答复。
对此，东莞卫计局明确表示，目前，国家、省没有制定相关标准及准入条件。也就是说，专业急救转运申请暂时不会对民营市场开放。
一辆救护车
多部门监管
针对“黑车”问题，东莞市卫计局表示，救护车的监管涉及多个部门，救护人员的资质归卫生部门管理，改装车辆和年审归公安交警部门管理，运营定价归物价部门管理，而如果收费出现欺诈，则涉及工商管理部门。
针对本市救护车车源紧张，卫计局建议需要长途转运的患者，在确保120入网救护车正常使用和保证院前急救需要的前提下，主动与就医的医院协调调度。如遇“黑救护车”宰客，可及时报警以保障现场权利人的合法权益，同时向交警、运管、工商、物价及卫生部门进行投诉处理。
东莞卫计局呼吁各医疗机构自觉抵制“黑救护车”，加强对患者及家属的宣传教育，同时禁止医院工作人员向患者及家属推荐和联系“黑救护车”，并纳入绩效管理。
链接
如何识别真假救护车？
东莞市医疗机构使用的救护车均由医疗机构自行购买，按东莞市卫计局统一车身标识要求涂添车身标识，其车身标识要求是：车前为“东莞”+“医疗卫生机构统一标志”（红十字）+“120”的标识、车侧为“××医院救护车”标识。
此外，救护车还需要按《广东省院前急救单元人员配置、救护车设备及药品配备基本标准》要求配设诊疗设备及急救药品耗材。医疗机构救护车要入120急救指挥网，需向卫生计生局申请，由医疗救护120指挥中心组织验收，符合标准要求的，统一纳入医疗救护120指挥网络管理。
“黑救护车”一般没有“统一标识”，不通过医疗救护120指挥中心及医疗机构统一调度，往往没有配备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专业的抢救设备，事实上多只提供运输服务，类似出租车等功能，转运患者存在较大风险，一旦出现患者病情变化，难以有效实施现场救治。
（报料人肖先生，获二等奖200元）
